小菊丙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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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卜灵】夏时

夏时/mmcf


“你那个小邻居呢?”

卜凡仰头将剩下的半杯龙舌兰一饮而尽,张扬上挑的眉蹙着,说:“可别特么提他了。我找谁谈恋爱也不会找他啊。”

灵超那就是个虎逼啊。

“那敢情好。我挺喜欢他的,你介绍一下?”

卜凡冷着脸回应道,“滚。”


卜凡和灵超是同一个院子的邻居。

卜凡小时候便已是一帮孩子里个头最高的那个,是以摘果子、爬篱笆墙和往讨人厌的大叔家后院里丢树叶子这种事,统统都丢给他干。

那年蝉鸣声声的盛夏,灵超穿着蓬松地像小裙子一样的南瓜裤,戴着顶编织的遮阳帽,漂亮地像个商店橱窗里摆着的娃娃。

大人给灵超买了电视剧里那样的魔法棒做玩具,他拿着那根粉色的杖子追着卜凡绕着小区的院子跑了好几大圈。卜凡总被小他两岁多的灵超一路欺负,倒成了他的小跟班。

稍稍长大一些后,事情没有丝毫的好转。

卜凡上三年级,灵超一年级,卜凡不甘继续被灵超欺压,开始反抗。两人在学校沙坑约架,卜凡经常被灵超欺负地半埋进沙子里,然后到了放学,整个人脏兮兮地等灵超收拾东西一道回家。


又过了几年,卜凡个子窜起来,高出灵超好大一截。

他去了个稍稍远些的地方读初中,为了赶上早自习总是出门很早。路过灵超家的窗子的时候,他总下意识地望一眼,看到那颗头发乱蓬蓬的脑袋正挤在餐桌前,对着面包和牛奶发呆。仿佛不看那一眼,早上便好像少了点什么。

初三那年卜凡开始有晚自习,同时灵超也升上了同一所初中。

不像卜凡向来被放养,灵超家里人不放心他,总有车接送,因为父母相识,早上便也顺路带卜凡一道去,学校里都以为灵超是他弟弟。


高中和初中部在一起,隔了一座有八百米跑道的大操场。

卜凡刚高中那会儿谈了个女朋友,晚自习前偷偷找了处没人的楼顶和小女朋友亲热。铃声响了,卜凡牵着姑娘的手刚要下楼梯,看见灵超的脸阴沉沉地躲在角落里看他。

卜凡没见过灵超摆出那样郁郁的表情,一时措手不及地怔了好一会儿,才让女朋友先离开,交代灵超道,“好弟弟,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妈,知不知道。”

灵超仰头看着他,那眼里仿佛有千万种的情绪。

“求你了!”见灵超神色不对,卜凡又讨饶道,“我给你买糖吃。”

灵超可怜兮兮地看着他,粉嫩的嘴角往下撇,一对圆眼轻轻地眨,大颗大颗的水珠子就往下掉。

卜凡慌了,“你怎么了?弟弟,你怎么了?”

灵超只扯着卜凡校服卫衣的下摆,也不说话,泛红的鼻翼轻轻地抖,哇地大哭出声,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。

小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说话都含混着,“你怎么可以亲别人!”

“啊?”卜凡下巴张得老大。

“你以后要娶我的,你怎么可以亲别人!”


卜凡睁大了眼,脑子乱作一片,再顾不上早恋被发现这种无聊的小事。

原来这么漂亮的小孩,真的是个弯的。


可惜夏天还没来,就要离开了。

过了没两个月,灵超郑重其事地写了封道歉信,信上的大意是,他从前不懂事,以为小时候说的话都会实现,没想到大家其实都当说着玩的。就好像小孩子都相信圣诞节会有圣诞老公公出来送礼物,年纪大一些之后,便会察觉其实这些是骗人的假象,而他只是察觉地晚了一些。

这封信以后,两个人变成只见面打招呼的关系。

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参加高中社团活动的时候,卜凡发现,灵超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虎了。

他禁不住感慨,原来那个穿着南瓜裤粉上衣、把他揍得满院跑的小屁孩,终于也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大人。


高考结束后,卜凡仍在本市读书。

本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过成年人生活,可卜凡日子怎么过怎么不对劲,夜夜入梦的都是那天楼梯尽头灵超那张哭泣的漂亮的脸。

量变产生质变,卜凡察觉自己好像弯了。

他本想再挣扎挣扎,最后在一次与狐朋狗友们去酒吧玩闹时终于屈服,瞧上个气质清冷的漂亮男孩,开始谈恋爱。

可惜没多久自己就被甩了。

卜凡自诩是个大方体贴的情人,向来都很尊重伴侣,出手也很阔绰,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恋爱谈了没俩月就被甩了。那人甩他的时候,还说了句,我总觉得你的眼睛透过我在看着别的人。

什么叫别的人?

卜凡觉得这家伙只是为了甩他的时候不那么愧疚。

但硬说有多难过呢,也谈不上,顶多叫上那帮子酒肉朋友,再去迪厅走一遭喝个不省人事罢了。


重复追人恋爱被甩两三次后,卜凡对恋爱终于失去了兴趣,整日无所事事,可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过得如此消沉。

但在一个周末早上,他总算寻到了些可乐的事。


高三压力大,碰上灵超叛逆期到了,跑去理发店染了个很杀马特的发色。

周六一大早灵超被大会上通告批评的时候,卜凡正在他们高中外边的巷子里吃早饭。又薄又脆的大煎饼,咬一口之后满嘴香气,刚吃第二口,高中那大喇叭声便响了。

卜凡一动不动地仔细听了好半晌,不敢相信灵超真的胆子这么大。喇叭里仍是高中校长那老头子熟悉的声音,操着奇怪的口音说“像只花里胡哨的孔雀”这种话的时候,卜凡脑子里对上灵超漂亮的脸,笑得腰都弯了下去。


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,卜凡跑进学校,找到灵超所在的班,要把他揪出去给他剃光头。

灵超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往自己座位里边划。同班的学生有不少认得卜凡是两年前毕业的学长,还给他让出一条道。

“你胆子可真大,信不信我去给你剃光了。”卜凡握着灵超细嫩的手腕。

灵超一向面子薄又极怕丢脸的,死死抓着自己的书桌不愿意走。

僵持了好几分钟,卜凡不耐烦了,直接托着灵超的膝盖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抱出了教室。

灵超闹了一路,又哭又喊的,说什么,“你要是真敢给我剃光头,我明天就去把你家狗剃秃了!”

卜凡只啧了一声,把怀里的小孩子颠了颠,吓得灵超又是一阵喊。

“你说的什么话。你和我家狗能一样吗?”

“我连你家狗都不如呗?”灵超气鼓鼓地问。

卜凡笑了,“对。”

楼梯下了两层,在往外走便是学校操场。灵超局促地四下看了看,小声说,“卜凡,你放我下来吧,我不跑。”

“怕丢脸啊?”卜凡挑眉,“刚刚抱着桌子撒泼的时候咋没见你怕丢脸?”

灵超白了他一眼,“我不跟你说话了。”


造型店是卜凡找的,理发师看着与他是旧识,两人在一边指着灵超说话。灵超竖着耳朵偷听却什么也听不见,提心吊胆好一会儿,才确认卜凡只是带自己来把头发染回黑色。

上完药水要等些时候,卜凡就坐他跟前陪着一起等。

“漂染很伤头发,以后别弄了。”

灵超仍在闹脾气,不愿看他,只气鼓鼓地望向一边。

“而且我觉得你黑头发好看。”

灵超脸红,反驳道:“要你管!”


别说,管青春期叛逆的孩子还有点意思,比从前谈恋爱的乐子多多了。

卜凡周日带着灵超去吃火烧云,中途去了趟洗手间,再回来的时候,发现灵超正在瞟着他因微信消息陡然亮起的手机屏幕。灵超只看了一眼,表情变了。

“怎么了?”卜凡拿桌上的纸擦了把手,也拿起手机看。

原来是前任的求复合短信。

卜凡本不怎么在意的,顺手便把那人拉黑了,放下手机后刚想与灵超说些什么,发现他脸色沉下去,淡色的眼里向来亮闪闪的东西黯淡下去。

就好像那一年夏天的楼梯口。

卜凡喉头哽了哽,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说话。


高考很快来了。

卜凡特地请了两节课的假,和灵超的家人一起接送考,出分当天又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买礼物。灵超考得不错,与家人的期待也相符。

本来卜凡都以为灵超过没两月就又要与自己成为校友,带着灵超在大学里里外外逛了一圈,没曾想录取通知书一下来,省外。

卜凡没问过灵超填了什么志愿,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灵超会不选择和他在一个学校。


这十几年对着灵超,卜凡从来不闹脾气,总是能依就依,把他当瓷娃娃似的捧着,其实自己不过只大他两岁多。然而这次不一样。时至今日,卜凡终于多多少少体会到了那日在走廊尽头,灵超那郁郁的眼神后边的心境。

飞机票买在夏天快结束的日子,而卜凡没有去送。


寒假灵超回家过年。

除夕那天晚上,万家灯火于墨色的黑夜中闪烁,敲钟前后的那会儿,外边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竹声。灵超躲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往外看,路灯下边,一个高大的男人拿着根长杆,正在挑一长串红色的炮竹。

男人突然抬起头,与他对视。

灵超迎上他的目光,装作无所谓地看了一会儿。男人却躲闪了,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。

他无声地叹气,正预备拉上窗帘,手机突然震了。


“我可以追你吗?”


-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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